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戏明第39节(2 / 2)


  所谓的估衣市就是转卖二手衣服的地方,各大当铺把旧衣服回收过来,支起摊子卖给小老百姓。

  这地方不抱着小孩通过不行,沿街都是买衣服的,叫卖非常热情,且骗子非常多,价格看人报价。

  据说他们讨价还价的专业手法是店家和顾客在袖子底下比划几下,不懂行的人会被热情的店家拉进去狠宰一通。

  相反,你要是懂行的话就可以在这里淘到不少好东西。

  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,可不能放着小孩子自己走。

  文哥儿看着估衣市内摆着的各式服饰,眼睛都快看花了。

  明朝律法制定得非常详细,对于各个阶层的人该穿什么衣服都有详尽的规定。

  可这难不倒勤劳勇敢的劳动人民,市面上依然涌现了各种款式、各种花色的衣裳,而且越到明朝中后期就越花里胡哨。

  朝廷对许多违禁情况也渐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
  这些店家站在门口吆喝以及拉客的举动,也让文哥儿觉得怪亲切的,像极了后世卖衣服的街道或市场,走到哪都有人喊“帅哥来看看吗”“美女来看看吗”,实属提高广大人民群众自信心的好去处。

  越临近国子监,卖衣服的地方就越少,渐渐就变成了文房四宝、新书旧书一条街。这个路段的店家也清高了许多,都优哉游哉地坐在店里等顾客上门。

  文哥儿也被杨廷和放下地自己走。

  文哥儿处于看啥都觉得新鲜的时期,这边看看那边瞧瞧,不时还伸手往自己小荷包上摸了摸,琢磨回去时要不要顺便买点什么。

  来都来了,不买可惜了!

  一行人很快抵达国子监门口,谢迁和杨廷和没穿官袍,可他们浑身气度骗不了人,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人,门房很容易就把他们放了进去。

  国子监相当于国家最高学府,占地非常广阔,甚至还有自己的田地来供应日常饮食问题。这可是寸土寸金的京师!

  可花这么多钱维持的南北国子监,这些年来越发衰落,读书人自己都瞧不上这地方,不愿意来入监就读。

  这等同于清华北大变得人人嫌弃。

  这种变化很难不让人感慨。

  弘治中就有南京国子祭酒上书抱怨说“岁贡挨次而升,衰迟不振者十常八九”。

  意思是南京那边各地提学官每年送上来的学生大都是顺位点上来的,不少已经老得牙齿都快掉光了,很难入监好好读书,希望能选点年富力强、学行兼优的。

  京师的北国子监情况稍微好一点,但也没好到哪里去,需要整顿的地方实在太多了。

  文哥儿不清楚这些情况,只觉看着占地面积媲美后世大学的国子监很是感慨。

  这地方本来应该可以培育无数为国效命的英才,也不知为什么会变成他爹说的那么糟糕!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呢?

  文哥儿想不明白,只能乖乖跟着谢迁他们在国子监里溜达起来。

  杨廷和到了自己母校,话倒是多了起来,着重给文哥儿和谢豆介绍国子监图书馆的方位。

  国子监是有自己的官方出版社的,不过北国子监刻印的书很少,无非是经史之类的(其他书不好过审)。

  倒是南京国子监那边收藏的书版(雕版印刷用的)很丰富,全都是当年朱元璋建立国子监后各方人士献给国子监的,家底非常丰厚。而且如今南京国子监远离京师,书籍审核宽松许多,官方刻印的书也就多了。

  不过虽然书版收藏方面略逊一筹,要论真正的藏书的话,北国子监也不输给南国子监。

  到底是天子脚下的最高学府,总不能书都不能让学生们读个痛快吧?

  文哥儿听杨廷和对国子监的藏书如数家珍,也被提起些兴趣来,特意跟着杨廷和过去逛了一圈。

  比起后世各省市都有的图书馆,国子监的藏书不算太多,不过已经算是文哥儿如今见过的最多书的地方了,光是杂书就有六百多卷。至于那些科举要用的正经书,那更是成千上万了!

  文哥儿被琳琅满目的图书晃花了眼,想想自己现在光是一箱子启蒙用书就读得脑壳痛了,不由又唉声叹气起来。

  谢迁瞅他一眼,问道:“怎么对着书叹气?”

  文哥儿一脸的为难:“这么多书,得看多久才能看完啊!”

  谢迁和杨廷和都听得直乐。

  谢迁笑着说道:“你这志气可真不小,小小年纪就想把这么多书全看完。”

  文哥儿被谢迁这么一说,觉得也对。他又不是要全部看完,只要挑自己感兴趣的读就好了。

  他一本正经地说:“不读那么多,只读一点点!”

  谢迁正要逗逗他,就瞧见书架间走出来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官员。

  对方穿着便服,不过同为朝官,谢迁和杨廷和还是第一眼就认了出来:此乃今年秋后才新官上任的国子祭酒郑纪。

  郑纪相貌方正,性情也刚直,他曾经上书请求宪宗皇帝亲贤臣远奸邪,好好当个励精图治的明君。

  可惜宪宗皇帝不搭理他。

  郑纪一个生气,辞官回福建老家种树修桥搞教育,搞了足足二十年之久,在家乡颇有名望,近年来才重归朝廷。

  郑纪是今年从浙江按察司提学副使升到国子祭酒的,目前新官刚上任不到两个月,是以连旬休日都在国子监里转悠,思索着该如何改正国子监的弊端。

  国子监这样的庞然大物,比不得他在乡间授学自在。他自己教学生,那是想收谁就收谁,想怎么教就怎么教,如今来到国子监却是得按照规矩来。

  只这么短短两个月,郑纪就感觉自己手脚像是被绑缚住了,怎么都施展不开。

  这也不能怪他,变革这种事本来就牵一发而动全身,不想动的人实在太多了。他不过是个远离朝堂二十余年的闲人而已,在朝廷里哪里说得上话?

  最安全的做法,就是随波逐流、维持旧制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