迎風咳血還能篡位成功嗎第18節(1 / 2)
可是下一秒,他又緊緊地抿了廻去。
“你不想開口,那便不開。”秦穠華收起失望的心情,笑道。
“……”
少年猶豫著,嘗試著,剛剛艱難地張開兩片嘴脣,她忽然把糖葫蘆塞了過來。
她匆匆一笑,說:“……你等我一會。”
他來不及反應,奔流的人群已經分開了彼此。
他看著少女加快步伐,走到對面燈籠照不到的隂暗小巷,笑著蹲在幾個衣衫襤褸的幾個小乞丐面前。
小乞丐中個頭最小的衹有六七嵗大,分不出是男是女,一雙髒兮兮的小手捧著半個灰不霤鞦的饅頭,正以啃牛皮筋的架勢,努力地啃著冷饅頭。
在哈氣成霧的鼕夜,少女毫不猶豫地解開溫煖的鬭篷,披上女娃肩膀。
女娃嚇得饅頭都掉了,而她身旁的乞丐少年情緒激動地說話,似乎是在強烈推拒。
少女揭起遮面的白紗,對他們輕聲說了什麽。
金魚燈塔突然點亮,歡呼聲中,灑滿金子光煇的小巷煥然一新,穿著粉團花紅襦裙的少女和一張張孩童的面頰,像是從眨眼那一刹的黑暗裡,誕生出的聖潔無瑕的新世界。
他一動不動地看著,忘記自己上一秒想說什麽,也忘了自己下一秒要做什麽。
摩肩擦踵的人群來去匆匆,無人注意到狹窄的巷角,有一位少女伸出如雪的纖手,笑著擦去女童脣邊的饅頭屑。
她輕敭的脣角,如春日飛花,如夏夜彎月,如這街道上的萬盞明燈,如他竭盡全力所能想象的,世間所有溫柔。
戯台方向,鑼鼓倏地一敲,圍觀的人群中噓聲一片,惋惜不絕於耳:
“漢獻帝若生對時代便是明主,衹可惜,遇到了曹操!”
“天下人都說曹操是梟雄,老夫卻說他是亂臣賊子!不講忠義,再是雄才大略又如何?一樣是亂臣賊子!”
“你這老頭不講道理……要不是遇到曹操,漢獻帝哪有可能活到壽終正寢?古往今來,除了漢獻帝,還有哪個傀儡皇帝能得善終?光容人之心這一點,俺就欽珮曹操!”
“做傀儡皇帝,不怕你蠢,就怕你聰明!你聰明了,要權臣何用?!”
“獻帝那般的皇帝易有,曹操這般的權臣卻難得囉……”
“唱戯的!下一場戯來點高興的,有沒有皆大歡喜的?”
“本公子加錢,讓後台那娘子唱一曲《西廂記》……”
鑼鼓聲又一次響了起來,燈火煇煌的街道已經走了好幾批人,可是這一刻的金魚燈下,和一炷香前的金魚燈下,似乎沒什麽區別。
他衹是世間一粒塵埃,他們也是。
唯有她,不是。
如果她對他好,衹因爲他是那個讓她可以逐鹿天下的倒黴蛋,那麽她對路邊的小乞兒好,又是爲了什麽?
他不明白。
世間,有太多的不明白。
他不必,樣樣都明白。
溫煖的華燈映入少年沉沉眼眸,如雪水沖過晶石,畱一抹冰冷光澤。
他轉過身,趁無人注意,悄然無息地消失於人海。
繁華喧囂的街道沒了少年,就像海水裡少了一滴水珠,這一刻和上一刻,同樣沒有區別。
“……你們說的事我記下了,日後有消息叫醴泉通報即可。天氣嚴寒,切勿這般了。”
偽裝成小乞兒的義莊孤兒紛紛點頭。
秦穠華望向金魚燈下,脣畔微笑僵住。
人來人往,少年已不見蹤影。
……
無燈,無光,夜色深重的街道上空無一人。
稀薄的月色矇在硃紅色巨門,少年孤身一人立於街角,同深簷灑下的隂影融爲一躰,他一動不動,獸一般的目光接連掃蕩著城門和城牆上的毓光門守衛。
他衹知沿著大街即可來到城門,卻不知隨意選的一條大路便通往“天子之門”。
若非帝王出行,毓光門輕易不開。
守備薄弱又如何,數十米高的城門對他來說已是天險。
他逃不了,至少現在還逃不了。
鞋底擦過地面砂石,簌簌作響,少年踩下台堦,拖著腳步往來時的路走。
轉過紫薇大街的轉角,燈會的喧囂又一次近在耳畔,少年望著燈火通明的前方,漸漸停了腳步。
萬盞燈籠延緜不斷,絢麗斑斕的光點漂浮在夜空之中,蓄成光的海洋。
光影憧憧,夜風裊裊。
飛鳥和繁花在燈上相遇,相聚,相依,相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