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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故事第3节(2 / 2)


  他说。

  林格睁开眼,旁侧有供她吐出水的东西,她全程没有看林誉之的脸,漱完口后,重新在牙椅上躺好。

  她眼睛中已经积蓄了生理性的眼泪。

  治疗继续。

  钻头打磨的时候有隐隐的痛,还好,算不上特别严重,至少要比水漫灌的感觉要好,这种入喉的窒息总会牵动往事。

  林格不喜欢这种感受。

  当这颗坏牙被完全填满后,这场治疗也终于进入尾声。

  两人都没有在此过程中触碰对方,隔着乳胶手套、冰冷的机械和雪白的手术服。

  “好了。”

  林誉之摘下手套,丢进医疗垃圾桶中,叮嘱:“一周内不能吃过硬或冷热刺激性强的食物,注意口腔卫生,一天两次刷牙,尽量避免用补好的牙过量咀嚼。”

  就像每一个医生会反复重复的注意事项,说得多了,也就像不带感情的例行公事。

  林格说:“谢谢医生。”

  助理在整理着他刚刚使用过的镊子等用具,将这些拿去消毒。

  林誉之摘下手术帽和口罩,微卷的头发有些许的乱,他不去整理,看着林格:“你的四颗智齿都只冒出一部分,就目前情况来看,横生的概率较大。”

  林格敷衍:“谢谢医生。”

  林誉之:“我建议你拍个片子,如果是横生齿,最好尽快拔除,否则会影响你的正常牙齿。”

  林格重复:“谢谢医生。”

  林誉之说:“横生阻齿会顶歪你正常的牙齿,一旦你开始牙痛,就不再是拔四颗智齿就能解决的问题。”

  林格说:“谢谢医生。”

  “林格,”林誉之叫她的名字,目光沉静,“除了这四个字,不会说其他话了?”

  林格说:“哦,谢谢你。”

  没了。

  林誉之说:“我是从医生的角度在为你提建议。”

  林格说:“我也不是以兄妹为出发点来回应你。”

  林誉之颔首:“今天还有时间么?我想确定你的牙齿情况。”

  林格已经下了牙椅,她缓了缓,嘴巴里是苦涩的味道,说不出是什么,就像喝了一整瓶的消毒水。

  她感觉自己张口就会吐出具备清洁力的泡泡,所以竭力压抑它们从话语中窜逃。

  “没有,”林格说,“谢谢。”

  她站起来,低血糖反应令她有些头晕,稍微缓了一缓,她才伸手,去取挂在挂钩上的围巾和帽子:“我约了人吃饭。”

  林誉之问:“吃饭比健康重要?”

  “嗯,”林格围好围巾,戴上帽子,手放在门把手上,回头,对林誉之一笑,轻描淡写,“确实重要,毕竟是相亲。”

  第4章 咖啡 苦

  林誉之颔首,说了声好。

  他表现出不同寻常的镇定,镇定到没有再次尝试去挽留林格,任由她离开。

  林格反手关上门的时刻,看到林誉之低头,用镊子夹起之前留在她牙齿中的填充物。

  雪白的房间,他与周围的机械同样没有温度。

  这完全不像他。

  在林格记忆中的林誉之,一句话就能将人噎个半死。

  在此之前,林格的嘴巴,谦虚说自己第二,绝对无人敢狂妄地做那个“第一”。林格打小就能说会道,被奶奶戏称是七八岁的孩子长了个七老八十的嘴。

  光会说还不够,林格还胆大,没学会走路先学会跑,五岁时就撩起裙子学爬树,六岁起脱了小公主凉鞋下河捞鱼,七岁时一战成名,把一个刚调来教学的小学语文老师气哭——

  尽管结果是林臣儒大包小包带着林格去了小学语文老师家道歉,老师也原谅了她,但林格一张嘴不好惹的形象算是彻底奠定。

  没想到林臣儒带回来一个毒舌pro max版本。

  彼时林格刚刚步入青春期,对异性的很多用品都很敏感——是那种看到后会感觉到尴尬的敏感,而闯入她们家中的林誉之明显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侵略者。

  家里的卫生间中多了许多东西,毛巾架上多了几条雪白雪白的毛巾,狭窄的洗手台上格格不入地多了一瓶印着tom ford的黑色沐浴露,还有标注着dior的两个玻璃瓶,一瓶应该是面霜,另一瓶,林格不认识,反正不是香水,还有个精致的手工剃须刀。

  林誉之只喝纯净水,过滤器的也不行,他也不喝小区里直饮水机净化后的水,甚至自己买了茶吧机,去超市里买大桶的矿泉水。米饭也是,只吃东北的五常大米。蔬菜只吃最新鲜的,但凡有点蔫叶子就不吃,牛奶只喝早晨送来的、现挤的。他是汉族人,却不吃猪肉不吃羊肉,只吃牛肉和去皮的鸡肉、鱼虾,不吃任何内脏,不吃任何根茎类植物,不在外面小店里吃饭,不吃葱姜蒜香菜等大量有气味的东西——

  若是没有,他也能吃,但吃得很少,只挑自己能接受的一部分吃。

  这还不算。

  他毛巾一共有十条,杯子八只,自备的饭碗碟勺筷共计五套。做什么事情都不急不慢,缓缓舒舒的。

  林格觉得他的派头一点儿都不像私生子,像来民间体验民生疾苦的王孙公子,和他们完全不在同一个生活水平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