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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(2 / 2)


  黄昏的阳光从窗口透了进来,地上的阴影越来越近,几乎将她的重合。一阵窸窣声传来,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围了上来,将一块木制的佛牌系在了她的脖子上。

  脸上的热度越来越高,乔梓的脑中一片空白。

  “慧净禅师刚才的话,朕有点担心,这块佛牌是庙中的法物,和朕一起诵经祈福,不仅有法力加持,更有朕的祥瑞之气,定能护佑你一生平安。”

  萧翊时将佛牌扣好,满意地端详了两眼,正想把它塞入乔梓的衣领,乔梓终于回过神来,急急得将佛牌抢入手中:“陛下厚恩,奴才惶恐,必将肝脑涂地以报皇恩。”

  萧翊时不悦地道:“要你肝脑涂地做什么,以后不许乱说。”

  “是。”乔梓趁机把佛牌塞入衣领按住了胸口,紧张得几乎停止了呼吸,“陛下赶紧传膳吧,奴才想见识见识这天下第一的素斋。”

  素斋的确精致美味,菜名也一个个清雅秀气,什么竹林三君子,什么常相思,用的都是洛安寺周边的山野小菜,鲜味逼人,做出来的排骨、肉串几能乱真,令人惊叹。

  每上一道菜萧翊时都让乔梓先尝几口,美其名曰“试菜”,乔梓吃得不亦乐乎,最好吃的是一道“翡翠凝霜”,上面是雪白的山药泥,下面是一层碧绿的青豆泥,色泽动人,一勺入口,爽口清甜的感觉布满舌尖,简直和红豆沙羹不分上下。

  乔梓一时没忍住多舀了几勺,看到慧净禅师略带惊愕的眼神,这才讪讪地放下了调羹赞道:“人间美味,世间少有。”

  这一顿素斋用得宾主尽欢,时间也稍长了些,等一切收拾停当,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。乔梓见萧翊时没有起身的打算,不免着急了起来,提醒道:“陛下,咱们去后庙走走吧,我看到那里有一片竹林,别有风味。”

  竹径通幽处,禅房花木深。

  只是萧翊时此时却没有心思欣赏这洛安寺的美景,他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念头。半醉那晚乔梓温热柔软的唇瓣被他强压入心底,却被刚才那一触彻底扰乱了心绪。

  这样牵肠挂肚的,难道真的是喜欢上他了吗?

  他是个太监,万万不可。

  若是喜欢了,太监又怎样?

  秽乱宫廷、颠倒阴阳,史官口诛笔伐、皇家血脉无存。

  父皇倒是喜欢女子,可结果换来的还不是白骨累累、骨肉相残?

  那好,就算你喜欢他了,他喜欢你吗?难道你也要学你父皇强取豪夺?

  他自然会喜欢我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脑中两个小人在打架,打得萧翊时头昏脑涨。

  “陛下,往这边走,”乔梓浑然不觉,只是殷勤地在前面引路,“好香啊,瞧这栀子花含苞待放,真像一个美人。”

  萧翊时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,

  不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,声如珠玉,动人心弦。

  萧翊时回过神来,诧异地看向竹林,竹叶簌簌,流泉飞瀑前依稀可以看到一名女尼正在抚琴。

  他往前走了两步笑道:“小乔子,这倒是稀奇了,这里居然……”

  琴声戛然而止,那女尼站了起来,一片竹海中容色清丽无双,眸光盈盈,朝着他缓缓下拜:“陛下,圆秀重见天颜,此生无憾了。”

  萧翊时下意识地回头一看,原本跟在他身旁的乔梓忽然不见了。

  仿佛一盆冷水兜头而下,萧翊时忽然明白了,乔梓根本不是想和他一起欣赏这洛安寺的美景,她这是为前主人拉郎配来了。

  ☆、第32章

  萧翊时心中震怒,冷漠地应了一声:“原来是你,修佛需修性,既来之则安之,莫要再生了得陇望蜀的心思。”

  这话说得有些重,他不愿再让田蕴秀再抱着什么不该有的心思,索性一句话封了她的后路。

  田蕴秀的眼中泛起一层水光,在庵中的日子清苦枯燥,没有燕窝滋补,没有首饰胭脂,没有风花雪月,更没有诗词歌赋,每日只听到那些嘤嘤嗡嗡的念经声,才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,她满腹的才情、如花的容颜就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在渐渐枯萎。

  万幸……她没有看走眼,小乔子这个小太监简直是一员福将,居然真的得了帝宠,居然真的把萧翊时带到了这洛安寺,这是她最后的机会,再不抓住她就要在这尼姑庵中青灯古佛终老一生了!

  “陛下,我在此修身养性,日日为陛下为大晋祈福,只是午夜梦回,总是泪湿衣襟,”田蕴秀朝着萧翊时走了几步,语声轻颤,“陛下的言谈举止,圆秀就算断了尘根也不能或忘一时,陛下,你对圆秀难道就没有半点思念吗?”

  “没有。”萧翊时冷酷地道,“既然你已经皈依佛门,从前种种就譬如昨日死,你要是再纠缠不清,就别怪朕不客气了。”

  他一甩袖,愤而转身,满脑子都是该如何修理乔梓的念头,是打一顿板子还是罚她的月例?这次一定要让她长点记性,小东西越来越大胆了,居然能动出这样的脑筋来,简直翻了天了!

  “陛下!我对陛下一片真心,天地可鉴,我……”田蕴秀失声哽咽,萧翊时对她无意,她便是到了绝路,难道是天要亡她不成!

  她的脑中掠过数个念头,好像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浮木孤注一掷:“磨嚓磨嚓……似魔鬼的步伐……”

  萧翊时的脚下一顿,倏地一下转过身来:“你……你说什么?”

  “似魔鬼的步伐……我……我的头好痛……”田蕴秀一下子捂住了额头,摇摇欲坠地呻吟了起来。

  萧翊时一个箭步冲上前去,抓住了她的肩膀,急促地道:“你怎么知道这句话?”

  田蕴秀整个人都朝着他依偎了过去,啜泣着道:“我不知道……头好痛……陛下……我一年前被人从台阶上推下,好多事情都记不清了……就记得我曾经和你说了这句话……”

  “你再想想,当时你是不是戴了一个面具……”萧翊时情急之下脱口而出,最后却警觉地停住了话语。

  “面具……”田蕴秀的脑中急转,一瞬间把所有和面具有关的场所理得一清二楚,这是一场豪赌,她只能赢不能输,“好像是,是在牡丹花会,我戴着面具遇见了陛下……头好疼……”

  她倒吸了一口凉气,闭气直接晕在了萧翊时的身上。

  乔梓靠在竹林外的大石头旁,无聊地踢着脚下的石子。

  怎么还没有出来?难道是俊男美女一相逢,便胜却人间无数吗?

  她的心里好像压了一块石头,这时间越长,石头越重,膈得她心里发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