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装客户端,阅读更方便!

分卷(70)(2 / 2)

  魏灵诉心不在焉地按下一个键:你刚弹的是什么曲子?

  千忆答:不是什么有名的曲子。

  两人听着都心事重重,而且谁也没有触及之前那个冬天的回忆。

  我觉得挺好听的,你再弹一遍吧。魏灵诉没起身,只在琴凳上让出些位置。

  千忆看着他让出来的位置,有些犹豫。

  你弹吧,就当试琴。

  千忆停顿片刻,终于端正坐下。他长得快,少年的年纪已经出落出成年人的修长、利落的轮廓,琴行最普通的白衬衣在他身上都显得格外干净。

  他将手指放上琴键,目光自然落在窗外的街道上,乐曲流淌,魏灵诉飞快瞥他一眼,这显然不是刚刚的曲子。

  这首曲子是欢乐而圆满的三拍子旋律,正在此时,一位明黄裙子的少女,踩着轻巧的高跟经过窗前,途径他俩时,压着音符转了个圈。

  魏灵诉疑惑地瞥他一眼。

  乐曲变得童稚甜美,孩童拉着气球蹦跳着走进车站,仰着头望着一位老学究。老学究裹着风衣坐着,专心阅读新闻,而甜美的旋律也随之变动,转为规整的低音和严肃的四四拍。

  你是即兴的?魏灵诉猜想道。

  千忆没回答,他的旋律忽然节奏跳跃,诙谐幽默,有种莫名的讽刺感,魏灵诉压低声音猜:琴房老板?

  千忆抿着笑,把每个音弹得激烈又干脆,是拿雪球砸过他的清明。

  柔和又清新,是陪他烦恼的立夏。

  他又换了好几个人,魏灵诉几乎都在几小节内猜出来。弹奏中,千忆的神色终于缓和下来:这就是我的曲子。

  没有谱子,没有章法,只是看人。看来来往往的人,看千千万万个人,我试着用琴声去描绘我遇到的每一个人

  琴音忽然顿了顿,修长干净的手指沿着琴键滑低,几个低诉般的和弦后,清脆坚韧的乐音加入。

  这是他推门那一刹那听到的曲子,不过比当时的曲子更加温和,让人想起雪夜中,淡青的、细小的花瓣重叠绽放,露出飘着暗香的花蕊。

  他听过很多人弹琴,钢琴老师的琴声规整刻板,比赛对手的琴声强健而有攻击性,而大哥的琴声华美精致,却冷在天边上。

  他听过的琴音中,没有一个人的琴声像千忆这样,其间饱含着丰富的感情,连弹琴的千忆都被琴声笼上一层淡淡的光芒。

  透过温和流淌的曲子,他像在端详另一个自己。

  魏灵诉的声音有些发紧:这曲子,是我?

  第七十八章 City of stars (2)

  千忆没有回答,却泛起了一点淡淡的笑意。

  他的手指仍在跳动,流淌出的乐曲美丽得像情诗。那瞬间,周围一切都被这曲子擦得模糊,只留下千忆和他的琴。

  忽然间,魏灵诉有些窘迫他以为,那天他给千忆留下的印象是相当糟糕的。

  至少不是这么清丽又温柔的感觉。

  魏灵诉买下了这台琴。琴房老板十分惊讶,小心翼翼地提醒:您确定么?它可不是施坦威。

  魏灵诉吝啬地冲他笑了笑:它比施坦威好听。

  钢琴送来是一个周六下午,魏灵诉听到响动,满怀期望地跑下楼梯,钢琴包裹完整立在客厅中,几个人正有条不紊地撤下包装木箱。

  魏灵诉的脚步慢了下来,他没看到想找的人。

  紧接着他察觉了问题,停在楼梯上问:你们打算在客厅安装么?这架钢琴是要放到二层琴房的。

  正在装卸的工作人员动作一顿,其中一位上前欠了欠身:您确定是放二楼么?进门时有人交待我们放在一层。

  工作人员拿出交接单给魏灵诉,签收单底部赫然签着他母亲魏夫人的名字。

  魏灵诉顿时失去争辩的兴致:算了,她说放一层就一层吧。

  刚要离开,却被另外一人叫住:对不起,我想请问一下,你知不知道魏灵诉魏公子在哪里?

  魏灵诉停住脚步:找我有事?

  您就是魏公子?那人讶然,上下扫视他好几遍,才从口袋中摸出一个信封,这是琴行的人托我转交给您的。

  谁?你们老板么?

  那人茫然地摇摇头。

  魏灵诉怀着疑惑接下信封。

  信封很素,象牙白色,没有任何纹饰,背面的火漆下压着一支绿蕨,嫩绿的叶片含羞地卷着边。

  信封没有署名,右下角画着四个音符,魏灵诉瞥了一眼,忽然,心脏猛烈狂跳起来。

  那四个音符,正好是那首曲子的开头。这信封,应该是千忆给他的。

  魏灵诉的神情缓和不少,他的指尖挑入纸缘,刚想拆开信封,忽然又缩回手指,将翘起的纸缘细心抚平。

  不知为什么,他不想随意撕毁这个信封。他应该找把锋利的小刀,尽可能干净地拆开它。

  魏灵诉捏着信正要上楼,身后忽然传来一句:手里拿着什么?

  还没来得及转身,高跟鞋的响声接近,手里的信封嗖地被人抽走,魏灵诉回身,魏夫人捏着信封狐疑地看着他:情书?

  不是。是我朋友

  魏夫人当即打断他:你哪个朋友?叫什么名字?姚庆宇?孙凌?她说的是年级第一第二的名字,然而这两个人除了和魏灵诉同班之外,没有任何交集。

  都不是。魏灵诉竭力稳住声音,请把信封还给我。

  魏夫人深锁眉头,忽然抬手,魏灵诉都来不及说个不字,信封已经唰拉一声,被彻底撕开了。

  信封侧边被撕出个坑坑洼洼的裂缝,魏夫人毫不顾忌魏灵诉震惊的眼神,皱着眉拉出了信纸。她大扫一眼,举着信纸问:这什么?

  魏灵诉用尽全身的力气,想抽过信纸,信纸却被魏夫人扬得更高:你这孩子怎么回事?先回话。

  你拿去的时候,这信封我压根没拆。魏灵诉压着火气,至少我得看了才能回答吧。

  魏夫人反手把信封拍在他身上,像在不满他的语气。

  魏灵诉取下信纸,抚平被母亲捏皱的信纸。

  纸上是手绘钢琴谱,记谱的笔迹开端柔和端正,乐曲高潮快得像飞,至末尾又舒缓流畅,记谱人应当是个自由随性的人。

  曲子无名,谱子上也没署名。但魏灵诉只扫了开头就认出来,这是琴行那天,千忆为他即兴的曲子。

  那天,他随口说了句好听,压根没想过千忆会把谱子整理下来,又随着钢琴送来他家。

  但同时他又有些难过,魏夫人撕开信封的时候动作太大,这谱子也被撕出一道巨大的口子,像个难看的疤。

  这谁给的?魏夫人仍盯着他。她向来如此,不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,绝不会放走魏灵诉。

  琴房的人。魏灵诉含糊道,我去买琴的时候听到他们在弹这首曲子,觉得挺好听的,就问琴房老板要了谱子。

  魏夫人瞥了眼大厅里的人,刚才送信封的人抬头,有些心虚地笑了笑。

  暂时没找到什么破绽,她的目光缓缓转到魏灵诉身上:曲子好听有什么用,那都是流行垃圾。有空多练练古典,那才是沉淀了几百年,陶冶情操、又能拿奖的硬东西。

  魏灵诉不想和她争辩,低低地应了一声,捏着信封一口气跑回楼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