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戏明第67节(2 / 2)


  以王鏊和李东阳的水平可以轻松挑出问题,也可以轻松给出许多提升意见,可这本就不是举业文章,不需要多高深的技巧,只要写得流畅自然,读来便叫人愉快不已。

  结合李东阳给的“王”姓提示,王鏊一下子猜出了是谁写的。

  王鏊早前便读过李东阳那篇《我儿于丘尚书处读书》,对里头出现的王家小儿颇有些印象。

  这小孩儿小小年纪的,就能把杨万里与陆游的诗用得信手拈来,他想不印象深刻都难。

  既是与同好聚会,王鏊也不似平日里那般端肃,笑着打趣道:“这王家小神童,怕是成名比你还要早。”

  李东阳四岁名扬紫禁城这种事,在座的人可都是知道的。

  听了王鏊打趣的话,周围的人都来了兴趣:“西涯带了什么文章,给我们也瞧瞧。比西涯成名还早,莫不是才三岁不成?”

  西涯是李东阳的号。

  古人有名有字,字大多是与名相关联的,也大多是由长辈帮忙起。

  可等到年轻人们逐渐进入社交圈子,就不满足于相互称长辈赐予的名和字了,他们会在某个人生重要节点给自己起个别具意义的“号”,用于亲朋好友之间相互往来。

  一个人有了“号”,无异于向所有人宣告他心性已然成熟、人生可以自主。

  比如王守仁悟出自己的心学大道以后,才开始自号“阳明”。

  从此人世间才多了个王阳明。

  李东阳这“西涯”的名号自然已经为亲朋好友熟知,平日里大伙也是热络地喊他一声“西涯”,晚辈则是恭称一声“西涯先生”“西涯学士”。

  所有人都对李东阳带来的文章很有兴趣,见李东阳和王鏊都笑而不语,当下便迫不及待地传看起这篇“新作”来。

  谢迁就是这时候过来的。

  谢迁与李东阳关系极好,两人常年唱和不断。瞧见大伙围着李东阳颇为热闹,谢迁奇道:“我就来晚了这么一会,错过了什么新鲜事?”

  李东阳见谢迁来了,脸上的笑容更盛。他对拿着那篇文章的人说道:“要不你先给于乔看看,瞧瞧他能不能猜出谁写的。”

  李东阳都开口了,那刚拿到文章的人自然欣然答应,把手里的文稿递给了谢迁。

  谢迁不明所以。

  他接过文稿细读起来。

  读着读着,谢迁的表情就越来越微妙。

  这内容,这措辞,这风格,浑身上下都写着一行大字——“你好我是王小文”。

  谢迁:“…………”

  李东阳一直在旁边等着看好戏,见谢迁的表情越来越精彩,他不由哈哈一笑,倚着谢迁的肩膀问道:“怎么样?于乔你猜出来了吗?”

  这要是猜不出来,那谢迁就白教文哥儿这么久了。

  谢迁转头看向只差没笑得前俯后仰的李东阳,无奈说道:“他什么时候给你写的?”

  李东阳也不藏着掖着,直接把自家儿子给卖了,随口答道:“就今天兆先带给我的。我瞧着觉得有趣,就带来给你们看看。”

  谢迁好歹也是个状元郎,从来没想过自家学生会偷偷学着写文章,还偷偷去求李东阳指点。

  难道这小子觉得他和他爹的水平还不足以教个三岁小娃娃吗?

  不过李东阳文章确实写得好,在座的人之中就属他和王鏊文名最盛。

  这么好的机会,谢迁自然会帮自家学生抓牢。

  谢迁反客为主地笑应:“既然他都求到你门下了,你可得好好教教他。”

  李东阳一下子被谢迁堵得没话了,最后他只得指着谢迁摇着头直叹气:“……你啊你。”

  要论不吃亏,真没有人比得过谢迁,你想看他被惹恼可不容易。

  两人这么一闹腾,众人才知晓这文章竟是谢迁新收的学生写的,立刻又笑着传阅起来。等到传阅结束,还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文中内容。

  夸自然是会夸的,毕竟这文章是李东阳特意带来的,还是出自谢迁学生之手,能不夸吗?

  只不过夸完之后,大伙就开始关注别的东西了——

  “丘尚书做饼真那么厉害吗?”

  “这做饼的过程写得引人入胜,可仔细一看竟是一点详细步骤都没有,莫不是丘尚书特意叮嘱过不让旁人学了去?”

  “没想到谢学士喜欢吃甜口啊,甜口真的比咸口好吃吗?”

  大伙实在很难把做饼这事儿和丘濬联系起来,讨论最多的自然也是这部分内容是否属实。

  李东阳亲自当起了人证:“那日兆先也去了,还带了几个回来给我吃。说起来这事儿还是我与他们讲的,我好几年前就吃过一回了,一直没忘记那味道。我那时知晓文哥儿常去丘尚书那借书看,就与他提了一嘴,结果他迫不及待就跑丘家去讨饼吃了。”

  众人没想到个中还有这样的情由,乐道:“没想到丘尚书还是个面冷心热的,小孩儿跑去求一求,他还真愿意动手做。”

  李东阳道:“那得看是什么样的小孩儿,寻常小孩儿三岁能写出这样的文章吗?”

  李东阳这么一说,所有人都觉得很有道理,于是又向谢迁祝贺他喜得佳徒。

  谢迁道:“什么喜得佳徒?他都想改投西涯门下了,还是西涯名气大啊,我根本比不了。”

  若是谢迁与李东阳关系不好,又或者文哥儿年纪再大些,这做法还真有点惹人非议。

  不过谢迁与李东阳交情甚笃,文哥儿又是个还不怎么懂事的三岁小儿,干出这样的事便只会叫人乐不可支了。